红霞一片日边来，
关河处处紫云栽。
山岚郁郁春色透，
树色苍苍醉颜开。
苔痕留语人踯躅，
云路销声雁徘徊。
独有西风添悲梗，
胡笳唱尽更谁拍。
——七律·红叶
又是西风起，满山秋叶红。这几天网路上、圈子里到处都是小径、暮云、秋山、红叶，让人亮瞎了眼，刷遍了屏。对佳景，起秋思，不禁让我想起三看红叶的往事。
1同学少年爱秋光京华初览红叶香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年。正在上大学的我在舍友的怂恿下，毅然决定上香山看红叶。
大学生出游，纯粹属于穷开心，何况还是近20年前。大家稍稍准备，买了一些路上吃的面包火腿肠之类的便携食品，早早休息。第二天是个周六，天还不亮，我们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长途旅游大巴车。
年轻身体好，哪儿都睡得着。车启动，我们就又再次进入梦乡。等一觉醒来，已经过了海淀，揉揉眼睛往车窗外一看，一个大牌子路标上写五个大字“北京植物园”。车上的导游告诉我们，香山就要到了。前方路上车辆渐多，车行愈缓，到了一条笔直的上山大路前，车停下来，告诉大家可以下车自由活动了。
当时的香山脚下，路两边都是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贩。什么翡翠手镯、玉石挂件，各种泥塑木雕琳琅满目，数不胜数。幸亏当时没钱，看了看就接着往前走。越走山势越高，再回头看时，发觉来时的停车处已经遥不可及了。
进了大门，迎面一湖碧水，隔水的对岸就是山坡。坡上树木绿、黄、红、灰、紫五色斑斓，像是一幅没有完工的油画。时近中午，秋日的暖阳斜斜照下，我们就在山脚水边觅石坐下，打开背囊稍慰空腹。小憩片刻后，一行人开始举步登山。
香山虽驰名已久，但我们这些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杨朔的散文中。可惜这群大学生没有杨朔的人生阅历，更缺少一位知山更知人的“老向导”。好在年轻人有的是气力，一路行来，不觉疲累。
人在山中行，眼往四处看。只见香山形势并不峻峭，虽然叫山，但石头并不多见，仅在路转弯处不时现出崚嶒的一角。山丘上大都是草多树少，而期望中赤如云霞般的红叶并未出现。
以前我总觉得香的红叶都是带角的枫叶。到了地方才发现，山上一丛丛的灌木，长的大都是椭圆形的叶子。游客中有知道的，告诉我们这是黄栌，一种同样到秋天树叶会变色的树种。来一趟香山，总不能空手而归。于是我们也捡拾了一些色泽红黄的黄栌树叶，作为纪念小心翼翼地带在身上。
由于是初来香山，路径不熟。我们也不知道脚下这条路通向哪里。于是大家随意而行，一路游山逛景，倒也逍遥自在。原来以为香山很大、得爬很长时间；结果不到两个小时，我们脚下原本向上的路又向下倾斜了起来。找人一打听，原来我们走错了路，错过鬼见愁，已经下山了。
于是，我们带着撷来的红叶，匆匆踏上归程。回来后，把红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一本厚厚的大词典里，过几天翻开看一看。时至今日，这几片红叶仍然保存着。想起时拿出来闻闻，似乎还能嗅到当年青春的气息。
2初登仙台人窈窕歌声吼处客心惊时光飞逝，转眼到了年秋天，我已经上班两年多了。
一天刚要下班，突然接到领导电话，派我第二天去县里采访一次义诊，同行的还有摄影部的一位同事。
次日清晨，我们坐上报社派的车赶赴义诊单位一同出发。到了才知道，此次义诊是去井陉。巧得很，同行的这位摄影大师就是井陉人。
义诊结束后。同事说，这儿就在仙台山脚下，咱们去爬山吧。只见他打了两个电话，招呼来三四个朋友，我们就直接奔向了仙台山。
那时候仙台山还没怎么开发，游人不多，路也只是一条窄窄的土石结合的路，很多地方更是连路也没有。我们辟径而走，一路兴致勃勃。远近的山坡上，这儿一堆，那儿一朵，像正在燃烧的火炬般的，正是染透了秋色的黄栌。原来仙台山的红叶比香山还要多要好。
一行人边走边谈，聊仙台山的掌故，品评各地红叶的异同。转过一个山弯，前面出现一群姑娘。人数约有十几个，年纪都在20上下，看服色像是哪个学校的学生，虽高矮胖瘦各不相同，但都是风华正茂。红叶满眼、山路弯弯，这群姑娘也成为眼前风景的一部分。
正看间，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。还没来得及回头望，一个背负包裹的中年汉子就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，行进速度几乎有我们的两倍。要知道我们当年只有二十多岁，这位山民怎么也有四十多了；我们空着手，他却背着重重的背囊。就这样，在崎岖的山路上，他仍然健步如飞，三两下就超过了我们，转眼又超过了前面的那群姑娘，很快消失在了山弯的尽头。
正在我们惊诧于那汉子行路之快时，一阵粗狂豪放的歌声从天而降：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！往前走！莫回……呀……头……”我们都循着声音向侧上方抬头搜寻，只见不远处的高坡上，那背东西的汉子正一路飞步前行，一路吼着“妹妹你大胆地……”
那群姑娘们初闻歌声还觉诧异，稍一缓神儿，咯咯的笑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。笑声汇入歌声，一起在山坡上、红叶间升腾缭绕，久久不散。
等我们爬到山头，那位背东西的山民早就在哪儿摆好摊儿了。所卖的无非是核桃、红枣还有一些方便食品什么的。我围着他的摊子左看右看，怎么也想象不出刚才那撩人的歌声是这位面庞黝黑、神态木讷的汉子吼出的。但细细回想，刚才的场景又那么真切、那么和谐。
3三访红叶西风晚老干新枝共暮山天地者，万物之逆旅；光阴者，百代之过客。倏忽之间，当年的懵懂青年已经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了。年的秋天，孩子和老人都想去看红叶，于是我们三代人再赴仙台山。
山河无恙、风景不殊。但很不巧，我们来之前刚刮了一天一夜的西北风，红叶的成色明显不如全盛时了。
可喜的是，十余年来仙台山区几经开发修缮，软硬件环境大大改观。当年的土路石径很多已经拓宽成了水泥铺就的平缓大道。老人身体条件所限，不能长时间爬陡坡，于是决定在初进山门的大路上来回走走。孩子愿意跟着老人，也就留了下来。我们开始爬山。
旧路新游，眼界心情都大不一样。提前到来的寒潮使很多原本红灿灿的秋叶变暗发黑，整座山峰都显得黯淡了。还好，在半山的一个拐弯处，山势走向一变，使得对面的山坡成了背风面，坡上的树色仍然红黄相间，保存着秋天的味道。接下来当然是从各个角度拍照了。
山里风硬，才过中午就觉得寒意逼人，我们于是返程下山。渐近山脚，暮云四合，远远望见两位老人携着一个孩子的手，在山岚树色之间踽踽而行。远处的山坡上，常绿的松柏、半红的黄栌和早凋的杨树斑驳杂处，竖起了一扇大写意的屏风。
见此光景，我不由得心念一动：从青枝绿叶到粗枝大叶再到霜风红叶，不正是人生不同阶段的写照吗？
作者小传
江村，新闻才子一枚，为人低调，酷爱读书，对戏曲、书法、诗歌以及各类正史野史也颇有研究。与其聊天，天马行空、受益匪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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